梁先 文/摄
曾经看过这么一句话:把所有的路都走成看花的路。 这个路,可以有许多重的含义,上班之路、回家之路、出行之路,甚至,人生之路。在一个爱花者的眼里,所有虚的、实的道路,大抵都可有鲜花相伴。那些花儿,开在路旁,也开在心里。 比如,四月的这一趟泰国之旅。 含笑热情的曼谷 从身陷回南天之苦的南宁乘上去往曼谷的夜机,抵达曼谷机场,迈过重重关卡已是夜晚十时。出租车载着我们穿越灯火通明的大街和商铺,在一处狭窄小巷停下。甫下车,滚滚热浪裹挟喧闹声扑面而来。 下榻的酒店据说改造自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民居,大体保持了房子的原貌,是工业风装修,大堂只是简洁的一览无余的黑白两色,天花板与墙角刻意裸露着各种管道。长方形的天井里栽着高大植物,仔细辨认了一下,是吾乡村舍院落常植的狗牙树,心里蓦然浮上一抹亲切感。 接待我们的酒店服务员是个泰国女子,一身剪裁得当的黑白职业套装,短发,笑容明媚,干练中透着亲切随和。外甥告诉我们说,我们住的酒店可是网红店哟,刚才接待我们的可不是什么酒店服务员,而是这家酒店的老板,她在华欣还开有一家连锁酒店,是国内外网红打卡之地。亲自迎接首次入住酒店的客人,是她家酒店的特色和亲民服务。三天后,在华欣,我们慕名前往这家连锁海边酒店,竟然又重逢了她,她还记得我们,热情地向我们介绍华欣周边美景,并与我们合影留念。当然,此是后话了,泰国人的热情亲和,于此可窥见一斑。
五颜六色的花店前,一个表情夸张的女子,正在在线向客人推荐自己的花环。
次日,我按平时出行惯例,起了个大早,往住处周边随意行走,才看清了酒店原来地处闹市,生活气息十分浓厚。狭窄而油腻的街巷两边,布满了各种小吃店、水果摊、大排档和杂货店,汽车在其间飞快地擦身而过,摩托车呼啸着穿梭往来。 右拐的小巷,两间大排档并排而开。一片嘈杂与无序中,让人眼前一亮的,是混杂于各种小店中的鲜花店。 说鲜花店,并不十分确切。因这些店并不像国内鲜花店,以经营花束为主,而是摆卖由茉莉花、万寿菊、荷花、蝴蝶兰等鲜花相间串起的花环。 泰国是佛国,全国90%以上的人信奉佛教。泰国人对佛的虔敬,也体现在每日向佛敬献鲜花上。街边摆卖的这些花环,就是用以供奉给佛的。 花环有大有小,有长有短,有简单也有繁复。小花环以茉莉花和万寿菊为主,茉莉花单取如珠状的花苞,以铁丝串成手环或项链状;万寿菊或单串,或间以数朵茉莉, 约合人民币2元一个。隆重一点的,体现在花环的长度和花朵的种类上,仍然以茉莉或万寿菊为主花,间杂以含苞的粉荷花和未成熟的百香果,色彩浓烈,气味芬芳。 转角的鲜花店,店主是个浓妆的中年女子,黑衣黑裤、红袜短发,右手持手机,左手持花环,表情夸张地在线向客人推销。一只大黄狗伏在地上,眼神恬静地注视着自己热情的女主人。 身畔匆忙走过的,是着日常装的家庭主妇。无一例外地,她们两手沉甸甸地提着的,是各种水果、蔬菜和一环环鲜花——花也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。花环每日更新,挂得哪里都是:神佛前、汽车驾驶座甚至行道树上。着黄袍悬黄钵沿街化缘的僧人随处可见,有人当街虔诚向僧人下跪,聆听佛的点化;有人低眉下跪,向僧人施以食物;有人双手合十字,遥遥向着街对面寺庙的神灵祈祝平安。 我从家庭主妇、游客、行人、信徒与僧人混杂的人流中走过,花环上茉莉花与万寿菊的浓烈香气,随热浪与市集声一波一波地袭过来。对面街上,一树又一树的紫花风铃,被风吹落,又被风卷起。 清幽清净的华欣 华欣是距曼谷200多公里的一个海边小城,以风景清幽著称,为泰国王室常驻之地,相较清迈、芭提雅等热点旅游城市,多了一份难得的清静。 从曼谷去往华欣的路上,也许因为地广人稀,触目皆是成片的荒地,荒地上是未经规划自由生长的合欢树和金急雨树。合欢树树冠巨大如扇状舒展,枝梢上粉色花如霞彩般绮丽多姿;金急雨又叫金链花,是泰国国花,一串串明亮的金花耀人眼目,从车窗外一掠而过。林清玄说此花谢时如乱雨纷飞,喻人之离别如金急雨花凋落于微风颤抖的黑夜,那样的意象,真美。 抵达,放下行李即往酒店周边村庄行走。合欢树与金急雨树自曼谷一路绵延至此,似老友一路相伴,鸟雀极多,鹧鸪声声自渺远的林间传来。站在合树下近距离地仰望,就有了熟稔之感。 树下散落着数户人家,有人家处则必供奉有神佛,以四面佛为主。四面佛即四面神,据说掌管人间一切事务,东南西北四面皆以同一面孔、同一姿态示人,分别代表健康、事业、爱情与财运,又称“有求必应”佛。佛前无一例外地,重重叠叠挂满花环。 时时有狗闻声而出,冲人狂吠。正惊慌时,面目黝黑的当地人及时出现,喝退群狗,双手合十,友好地含笑致歉。在泰国逗留的几天里,时时可见这样亲和友好的笑容,如野地里自由舒展的合欢树,如随风晃荡的金急雨花,消解了此地37摄氏度高温带来的燥热。 次日的行程是往华欣10余公里外一个按希腊圣托里尼岛风格打造的主题公园。公园以蓝白二色为主题色,白墙、白栏杆、深蓝小窗、天蓝花园木椅、海蓝木门……一株株造型、花色各异的三角梅攀墙缘窗而开,无论是三角梅花色与墙、窗、门颜色的搭配,还是造型的布局与设计皆有巧思,活泼的、明朗的,不受约束的,出人意表的,迥然有别于国内公园布局和用色的严谨和缜密。这大约也是这个年轻的佛教之国的一种别致的审美吧。 在华欣,逛一逛仅在每周六开放的周末夜市,是连身处其中的当地人也兴致盎然的一件盛事。夜市与白天集市于人来人往的喧闹及商品的丰富多样上并无二致,所不同的是商品的个性化,多以手工制作为主,家庭闲置不用的物品也可在夜市上叫卖——只要你的货品足够特别,足够吸引人。 合欢树下的一角空地上,有当地人组织的演出,正在表演的,大约是一出小戏剧,两个男子,一个文雅,一个嬉皮,扬声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不休,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,看得津津有味,时时爆发出会心的大笑——世俗的,热闹的,也因此是大众的。 置身川流不息的异乡人群中,远远地观看那台上倾情表演的男子,蓦然想起此刻千里之遥的家乡,黄槿树下,或者大榕树下的简易舞台上,也正在上演着哪一出牛娘戏吧。眼前这异国的戏剧,与家乡的牛娘戏,此时,此地,此境,竟然也有了一些相通之处。 “阿姨阿姨,夜深了,咱们回酒店吧”。耳畔传来小外甥女的连声呼唤,打断了我的思绪。 是的,无论我们走得多远,最终是走在回家的路上。而那些走过的路,看过的花,遇到的风景,都会一一渗透到你的生命中去。行走的意义,大抵也在于此。 |